月饼味的粽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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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阿译×迷龙】墓碑


阿译靠在堆叠起来的沙袋上,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支英制的手枪。

南天门的树堡外月色迷离,枝头啼叫传来鸟儿们清脆的啼鸣。藤蔓和野草爬满了弹坑和壕沟,把硝烟和血迹埋在葱茏的花叶下面。

而树堡内的陈设同炮灰们离开时并无太大分别,地面上到处都是弹壳和绷带,吃空了的食物罐头堆在墙角,被炮灰们抢占了整整三十八天的播音话筒还支在那里。

阿译想起迷龙那天夜里没唱完的小调,他现在有点埋怨龙文章过早地让人把那个东北佬叉下去,如今他抓心挠肺地想知道那首小调的后半段。

但迷龙已经死了,龙文章亲手开的枪。而就在今天早晨,龙文章把枪对准了自己的上颌。

阿译想自己一定是疯了,因为他正疯狂地怀念那三十八天,熬不到尽头、看不到出路、连饿死渴死病死战死都没法选择的三十八天。他想起自己在竹内连山的缠腰布上画无头刑天的场景,那会儿迷龙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出损主意,这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他一边笑,一边举起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。

在即将扣下扳机的当口,外面传来一阵隐约的响动,像是用钝器凿琢着木板,发出沉闷的敲击声。

阿译便就着这声音又发了一会儿呆。死到临头了,他试图找出一个让自己放下枪的由头,然后悲哀地发现根本没有这样的由头。

他隐隐约约地喜欢迷龙,可迷龙死了;他发誓要追随龙文章,可龙文章也死了;虞啸卿倒是许诺要给他备足人员物资去打红脑壳,去他的虞啸卿——阿译决定给自己一个痛快。

赶在枪声响起之前,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闯了进来,一把夺走了阿译手中的枪。

树堡的照明早就断了,在这一片昏暗中,阿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他惊讶地瞪大眼睛。


“死人都还想活,活人却想着寻死。”这个不速之客把枪扔到一边,掐着阿译的脸仔细端详。他的手指凉得像冰,冻得阿译一个哆嗦。

“迷龙……”阿译带着哭腔喊道。

“你认识我?”迷龙看着这张清秀的脸,他确信对此没有任何印象——不如说他对生前的事全无印象,但阿译表现得像是马上要扎进他怀里号啕大哭。

“龙文章、今天……也死了……”阿译抽噎着看向迷龙,“你见着他没有?”

他把死说的像是去赶集,迷龙噎了一下,说:“见着了也不认识。”

“哦。”

俩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,门外却忽然传来一连串叮铃的响声。

迷龙蓦地变了脸色,他嘴里喊着“借用一下啊”便往前扑过来,阿译反应不急,眼睁睁看着对方化作一阵烟雾融进了自己的躯体中。

阿译觉得自己像泡在了一汪冰泉中,连骨头缝都结出了冰碴子,但他没有发抖,因为身体的控制权已经移交给了迷龙。

一群撑着纸伞的鬼差飘忽着靠近,破旧的长衫拖到地上,长衫下传来铁链的响动。

鬼差们用尖利的声音齐喝道,“孤魂野鬼,速速往生!”

“老子就不走!”迷龙梗着脖子喊回去,“有本事把这个人一起带走啊!”

“等等,这完全是殃及池鱼。”方才还在寻死的阿译这样想到。

而这样的烂招竟然奏了效,鬼差们沉默地对视,领头那个摸出一个破烂的本子往上记了些什么,随后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。

迷龙熟门熟路地冲他们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,“哪个犊子跟你们走,老子还有要事要办。”


阿译很快就见识到了迷龙口中说的要事。

就在树堡后方的林子里,迷龙拿起一根镐头,在一块削好的木头上刨字。由于不识字,他在木板上打的样完全是对着收集来的名牌画上去。阿译凑近了,发现着实有些丑得不忍直视。

南天门上有成千上万的死人,康丫、要麻……有名字的,没名字的,一些被人记得,更多的则被人遗忘。迷龙在神龛旁醒来时浑浑噩噩,他在游荡了好几个月后终于想到这个给死人立碑的活计。

月光照在这片林间空地上,枝叶的影子像是蛇一样在地上交织晃动。一个鬼魂正在给死人刻碑,而一个活人在他旁边聚精会神地看。

“迷龙?”

“嗯?”

“迷龙?”

“嗯呐,喊魂呢!”

阿译笑起来,他把迷龙在树堡里唱过的几句词又哼了一遍,然后问道:“后面的你还会吗?”

“不会,”迷龙头也不抬,“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。”

“哦。”阿译发现自己对于这首歌后半段并没有那么迫切的在意。当迷龙呆在他身边的时候,很多事情就变得无关紧要。

阿译在空地上躺下,两手枕在脑后,听见身侧传来“笃、笃”的轻响,他在这轻响中昏昏欲睡,直到第一缕晨光照在南天门的山顶上。

第二天夜里,阿译又来了。这回他带了笔墨,还有一把崭新的刻刀。

他把刀递给迷龙,自己则在空白的木头上写字。阿译的字写得工整又俊秀,迷龙不得不承认这比自己的好看许多。

“写的什么?”迷龙问他。

“川军团康有财,”阿译用手摩挲着这几个字,“我的一个弟兄。”

“可是,下面这个,”迷龙指着牌子最下面的图案说,“它看起来像碗粉。”

“它就是碗粉。”阿译说。

一整夜他们都忙于手里的工作,阿译把能记起来的名字挨个写在木牌上,而迷龙则埋着头雕刻。 

清晨接近的时候,他们拥有了好几十块完工的墓碑。

迷龙在林子里挑了个地方,把这些墓碑挨个立在那里。

此后阿译几乎每天夜里都来,他们拥有的墓碑群从一小片变成一大片,能认出名字的人写完了,就开始给没名字的写。

终于有一天,阿译说:“我要走了,往北边去。

“嗯,”迷龙说:“那什么……”

阿译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。

“……你走之前,多写几块牌子,”迷龙想了想又补充到,“你的字好看。”

于是阿译连夜写了一大堆。

“这块怎么不一样?”迷龙从里面挑出来一块,问道。

“这块是给你的。”

迷龙乐了:“写的什么玩意儿?”

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,阿译轻声说:“川军团,迷龙。”


阿译一走就是很久,南天门的草木长得愈发葱茏。他留下的木牌库存越来越少,直到最后一块告罄,阿译还没有回来。

迷龙只好又开始自力更生地画那几个字。


“你这个,这个笔画写错了。”

阿译说,他抓起迷龙的手,在板子上重新描画了一遍。

“哦,”迷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,“我说怎么不顺手……”

他猛地一把甩开阿译的手,“瘪犊子玩意儿!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“我仗打输了,”阿译抿嘴笑了起来,“早该输了……输了没地方去,就来找你。”

迷龙往他脚下看,果然是个没影子的幽魂。回来的阿译是个死人,但拦不住迷龙一脸高兴,他说:“哎,那我给你也整个碑。”

“好,”阿译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,说到:“那就写川军团,川军团林译。”

迷龙埋头给阿译雕刻,他的手很稳,三下五除二便把“川军团”的字样刻出来。

坐在一旁的阿译突然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,于是迷龙的刀打了个滑,在木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刻痕。

“做什么……”迷龙说。

阿译将另一只手攀在迷龙的肩膀上,侧头亲吻对方的嘴唇。


墓碑还没有刻完,但迷龙现在又有了可以使唤的同伴,所以他不慌不忙地躺在繁密的枝丫间。

阿译在树下给墓碑写字,一笔一划很是工整,写完了便放在一边,等着迷龙誊刻。

“你跟我写一块?”阿译问他。

“随你。”

阿译便挑出一块木板开始书写。

南天门人烟罕至的密林中,很多块墓碑中的一块,比其他的要大一些。上半截写的是“川军团”,下半截的空位上,“林译”和“迷龙”两个名字并排挤在一起。


—end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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