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龙文章×孟烦了】突击检查
“诶妈耶！”一大清早的，龙文章就在社区大厅里鬼叫起来，“爷爷们！啸卿书记亲临，都给我出去接驾啦！”
迷龙正趴在工位上打盹，龙文章顺手就给他来了个清脆的脑瓜崩。
“哪个不长眼睛的弹我！”迷龙原地蹦起来四处张望，“我整死他！”
“是您的灰孙子我，”龙文章把他往门口推搡，又伸手招呼大厅里摊着的的各路大爷，“摊什么摊？啊？睡什么睡！出门接客了！”
“是接什么客哦？”克虏伯刚从厨房出来，嘴里叼着半根油条，手里还拿着一个大肉包。
“……接恩客。”孟烦了压低了声音，在服务台后冲克虏伯挤眉弄眼。
前几日孟烦了在大门口把脚扭了，骨裂，嚎得惊天动地。从医院打完石膏出来，龙文章特准他在角落的座位上用抱枕毛毯盘了个窝。
“诶，诶，烦啦，”龙文章这会儿想起他来了，“把你那猪窝收一收啊，有碍观瞻。”
“得嘞。”孟烦了把毯子往身上一裹，拎起抱枕，单脚蹦着往后面的书记办公室挪，看样子是要转移阵地。
“我的办公室也不是你抱窝的地方！”龙文章大跨步追上这个小瘸子，连人带毯子扛起来就要往楼上走。
但当他余光瞟到门后边落了灰的便民轮椅，腿脚便立刻改了方向。
“烦啦，坐这儿。”龙文章把孟烦了往轮椅上一放，挤出一个贱兮兮的讨好的笑，这通常意味着他又在打新的鬼主意。
“等下虞书记来了，我说什么，你就应什么，明白吗？”
在孟烦了见鬼了的目光中，龙文章半蹲着替他把鞋脱了，随后理了理毯子，把孟烦了的伤腿遮得严严实实。他甚至伸手拨了拨孟烦了本就乱糟糟的头发。
他尽量让孟烦了看起来接近一个没了腿的重度伤残。
安排好这处，龙文章便带着乌泱泱的一波人往路口迎接上级去了，孟烦了远远地听见他发问：“不辣呢？我恁大一个不辣锅死哪里了？”
“去队上开院坝会去了！”孟烦了扯着嗓子回答，“您昨天不是差他去宣讲文明社区创建……”
龙文章没回答，因为在这个当口，虞啸卿的公车已经到了路边，一片尘土激扬中，龙文章首先看见了一双锃亮的马靴。
龙文章赶忙凑上去，作势要扶，嘴里还不忘拍马屁：“书记远道而来，祭旗坡社区简直蓬荜生辉三生有幸与……”
“是副书记，”虞啸卿避开龙文章的手，领着几个亲随大步流星往前走，“我今日来，就是看看你们社区的情况。”
“副书记就简称书记，”龙文章笑得一脸谄媚，他甚至朝虞啸卿眨了眨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，“还望书记多提点意见，帮助我们改进工作。”
张立宪拿着一摞打分表格，一脸嫌弃地把龙文章隔开：“废话少说，带路，先去社区服务大厅。”
祭旗坡社区地处城乡交界，基础设施自然与城里的社区差上一档，虞啸卿一路走来，眉头越皱越紧。
直到他们停在了一栋残破的两层小楼面前。
楼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自建砖瓦房，砖瓦都褪色了，墙上布满了裂纹，最长的一道从地基一直延伸到二楼的阳台。
“龙书记，你这个……不是危房吧？”任是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唐基也有点绷不住了。
“不是不是，”龙文章连忙打包票，“B级，上半年刚鉴定过的，距离危房还有这么点距离。”
他伸出手，食指和拇指间空出一个厘米。
虞啸卿觉得这一厘米的差距可能也就两三场暴雨的事，他忍不住扭头去问唐基：“怎么回事？怎么没人跟我汇报过……”
龙文章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，何况这里只是道前菜，他豪迈地伸脚踹了踹外墙，“没事，房子看着老，结实着呢。”
随着一阵明显的晃动，过道顶上簌簌地往下落灰，扑了几人满头满脸。场面一度有些尴尬。
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龙文章，他举起灰扑扑的袖子就要往虞啸卿脸上抹，被眼疾手快的张立宪二度隔开。
“罢了，”虞啸卿迈开腿往里走，“资料先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“烦啦！虞书记要看资料！”
龙文章吼完一嗓子，孟烦了便推着轮椅从服务台后面绕出来。他的大腿上堆着四五个文件盒，轮椅轴承有些生锈，每滚一圈就连人带文件一起颠一下。
虞啸卿看得目瞪口呆：“这位是？”
“孟烦了，我们的妇女主任兼残联负责人兼文书。”龙文章赶紧介绍。
相比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虞啸卿，唐基还算逻辑清晰：“没听说你们社区班子里有残障人士啊？”
“刚摔的，书记，”龙文章做出了十万分的痛心疾首，“那天大雨，他急着出门调解，就在门口的石阶跌了一跤，一骨碌滚到马路上，这腿就……”
“没……没了？”虞啸卿瞪圆了眼睛，看起来很是吃惊。
“嗯呢。”龙文章拼命挤着眼泪，一旁的唐基看起来很是想掀开毯子看看孟烦了腿伤的真伪。
龙文章赶紧趁热打铁：“书记，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……”
“小伤？”虞啸卿转头看向孟烦了。
“啊，对，就是小伤。”孟烦了应和，努力把自己咬牙切齿的白眼变成为国捐躯的大义凛然。
这下连唐基都说不出话来了。
一出戏唱完，图穷匕见，龙文章终于说出了他的诉求：“就是我们想要点经费，把这楼梯和卫生间做个无障碍化改造，”他演技上头，甚至带出了哭腔，“好让我们的妇女主任兼残联负责人兼文书，能够更好地投入工作啊！”
虞啸卿回过味来了，他从未见过能把经费要得如此花样百出有理有据理直气壮的人才。
在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，唐基出来打圆场了：“龙书记，你的困难，我们都晓得了，街道会想办法，但是今天是检查，这个分还是要扣的……张立宪！”
“在！”
“跟龙书记说说，服务大厅这块扣了多少。”
张立宪翻着手里的打分表格，面色有些为难：“唐主任，除了资料记录是满分，环境卫生、服务设施、文化宣传各大类基本都扣没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龙文章在一旁委委屈屈地瞄着虞啸卿。他生得还算俊朗清秀，做出这等猥琐表情，看得虞啸卿一巴掌就拍了过去。
孟烦了在一旁简直要幸灾乐祸地笑出来。
打完了，虞啸卿自觉心里气顺了，便转头对张立宪嘱咐：“服务设施这一块暂且不扣，联系文服中心那边把横澜山社区换下来的东西运过来。”
“谢谢虞书记，”龙文章顶着脸上的巴掌印，笑得真心实意，“不劳烦文服的弟兄们，只消唐主任和那边说一声，我们明天就自己去拖回来。”
“我早就跟你说，祭旗坡不是个好地方，”唐基贴着虞啸卿耳语，“依我看，这龙文章就是个讨债的，你欠他呐。”
虞啸卿只当充耳不闻。他向来说一不二，说是来检查的，就要把祭旗坡社区的各处点位摸清楚。龙文章是半路杀出来的绊脚石，但这块绊脚石还不足以更改虞啸卿定下的路线。
但此时的虞啸卿还是高估了龙文章的下限。
等他们去往下一处的时候已经九十点钟，虞啸卿一行人浩浩荡荡，穿梭在社区农贸市场的各大摊位间。
散了场的市场地面上堆满了菜叶和烟头，角落里的垃圾桶已经很旧了，旧到本来该和桶身连在一起的盖子都分了家，孤零零地躺在一米开外。
走得近些了，虞啸卿发现盖子和桶身的颜色甚至都对不上，他简直怀疑龙文章这是把两套破烂拼在了一起。
虞啸卿面无表情：“张立宪，扣分。”
“等等等等，怎么又扣上了，”龙文章看见张立宪的笔已经贴在垃圾桶破损这一栏上，他赶忙伸手遮住纸面，“好好的嘛这桶不是。”
他一边和张立宪较劲，一边拼命给迷龙使眼色，让他把盖子接上。
看着几百年没洗过的垃圾桶，迷龙大爷选择嫌弃地后退半步。
“给你放假，放探亲假。”龙文章用口型对迷龙说到。
这句话发挥了应有的作用，只见迷龙视死如归地捡起盖子，双手发力，啪的一下把垃圾桶盖焊死在桶沿上。
“这是手动关的，书记，”龙文章露出讨好的笑脸，“撞色款。”
虞啸卿不吃这一套：“那你再手动打开我看看。”
在龙文章的眼神鼓励下，迷龙一手扣住桶盖把手，一手扶住桶身。他气沉丹田，“咔”的一下，把桶盖连同卡死的桶沿一起卸了下来。
“那是压垃圾袋的塑料圈，”龙文章赶紧找补，“书记，这里的垃圾桶讲究个实用性。”
“你就这么说，”虞啸卿伸手一下下地戳着龙文章的胸口，力道十足，看起来简直气急败坏，“等区上的领导来了，你也这么说！”
龙文章被戳得直往后退，没有人怀疑如果不是垃圾桶装满了，虞啸卿会把他扔进去。
“没钱啊，书记，”龙文章又露出了他那副委屈的嘴脸，“祭旗坡比不得城里的社区，一没产业二没拆迁……”
在虞啸卿的巴掌再一次落下来之前，龙文章伸手捂住了脸，期期艾艾地说：“书记，您看……要不再让社服中心拨两个垃圾桶下来。”
“就会喊饿哭穷，”虞啸卿气极反笑：“你说说，你说说你们社区做好了什么事情？”
龙文章竟然真的摆出认真的表情想了想，说：“……宣讲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们的群众工作还是很扎实的，”龙文章拍着胸脯，一脸的童叟无欺，“最近在搞文明宣讲，虞书记要不要跟我去看看？”
三队的水泥场坝里围了一圈人，人群中支了个小桌子，不辣正站在桌前慷慨激昂地开展宣讲，他身后的围墙上贴了一条手写的横幅——“创建文明社区 你我共同参与”。
这副场面远远望去，还真像那么回事，虞啸卿脸色稍霁，就连唐基也面露赞许。
走近了，方才听清不辣说的是建筑垃圾无处堆放的问题。
“那咋个整呢？你们说咋个整呢？”
不辣大手一挥，“那就倒到隔壁横澜山社区书记何书光那小子滴后院，黑灯瞎火，哪个晓得是我们干的嘞。”
虞啸卿的脸色黑成锅底，转身就走。
“虞书记，等等，我可以解释！”龙文章一边在心里扣完了不辣这个月的绩效，一边马不停蹄地试图拦下虞啸卿，“我保证我们还没干过这种事，真的，我拿孟瘸子的腿发誓……”
“烦啦？烦了？孟烦了？”
到了晚上，龙文章在办公室连夜写检讨，被他强行留下的孟烦了已经在沙发上裹着毯子昏昏欲睡。
“干嘛？”
“明天，你陪我再走趟街道办呗？”
“你去跟虞啸卿做检讨，拉上我做什么，”孟烦了眯缝着眼睛看他，“小太爷还没跟你算今天白天的账。”
“真不去？”
“不去。”
“去嘛，去嘛，”龙文章干脆蹭到沙发上，把头搁在孟烦了的肩膀上，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。也不好说这动作是狗肉学的他还是他学的狗肉，“我看虞啸卿对张立宪那小子不错，你俩是同窗，帮忙去说个人情呗。”
“我和张立宪哪有什么同窗情谊，”孟烦了把龙文章的头拨下来，按在怀里用毯子捂住，“我倒是和他同乡的小师妹说得上几句话，要不您看……”
“那不许去，”龙文章的声音隔着毯子闷闷地传过来，他甚至伸手圈住了孟烦了的腰，“去了扣你绩效。”
“那明天你一个人去？”
“我一个人去，”龙文章也困了，他最后还记得补上一句，“你带着康丫去把器材和垃圾桶领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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